《论巴赫》摘录

Published on 2020 - 01 - 06

巴赫的教学方式

巴赫的教学方式与当时其他教师的不同,大部分教室会让学生循序渐进练习,巴赫不是,先教基础,然后跳跃到很难,把所有弹奏中可能遇到的问题都写进了曲子里,而且曲子三条旋律各自独立和声也非常和谐,只要稍有弹错,练习人自己就能听出来,而且练习演奏只是过程,目的是作曲。
巴赫教导学生最重要学习方法的是听经典作品。

巴赫缺乏协调和管理的天赋

在面对生活的烦恼和灵魂的困顿时,巴赫总显得不近情理。他易怒固执,总以为他是对的,这种性情着实难以掩盖和得到宽怨。但至少我们可以辩解说,原本他也是个随和的人,不爱与人斤斤计较。但只要他火气一来,无论多琐碎的事他都会小题大做。巴赫就是这样,总是疑心周围的人要占他便宜。在相安无事的时候,巴赫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所有证据皆表明,在日常生活中,他不但非常和落、谦卑,还特别正直,不能容忍任何不公。巴赫的公正无私有口皆碑,在别人请他去解决与管风琴相关的事务时,他的性格更是表露无疑。处理这类问题时,他务实严谨,没有任何瑕疵能逃过他锐利的目光。无论是为挑选管风琴师的考试当评委,还是去验收新落成的管风琴,巴赫都一丝不苟,实事求是。正如福克尔说①,因为这样的性格,巴赫从未在这些交往中收获友谊,还难免与人结下梁子。比如说,1729年,年轻的沙伊贝(Scheibe)和戈尔纳等人一起竞争圣托马斯的管风琴师职位,他并未因他父亲是这座管风琴的修建者以及巴赫的老友而占到一丝便宜。巴赫最终选择了戈尔纳——尽管两人之前有过多次不快,尽管巴赫也觉得这个家伙过分高傲。沙伊贝一辈子对这两个人恨之入骨。在1737年汉堡的《音乐批评》中有一篇非常有趣的巴赫评论文章,记载了沙伊贝的愤恨。

各种各样的理论著作,等等,所有这些尝试和努力都有其真正的、合理的存在的道理。可以说就是这条尝试之路——蕴藏着丰富的音乐思想的道路(音乐思想信条)——通往事物的内在本质。我们由此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一直在讲这种音乐,而不是经常演奏呢?

因为乐器的变化,我们已经不能完全演奏出巴赫作曲的音乐的原貌,但只要演奏者不是过份的使用现代的演奏方式,听众还是能听出巴赫作品中的味道。

当罗赫利茨(Rochlitz)在19世纪初与这些前奏曲和赋格相遇时,他只觉得其中几首有吸引力。他在这些曲目上打了勾,但随着演奏的推进,他惊奇地发现打勾的数目不断增加。①但即便是这位巴赫的头号先知,都不会相信——倘若有人告诉他——在一百年以后,每一个受过良好音乐乘陶的人,都会认为这里的每一首曲子都很好理解。
这个作品如今已成为我们共同的财富,这一点让我们感到欣慰,然而,这个作品好比乐林中的一株苗木,仅是宽泛地流连于树林,并不可能真正悟出此树之道。我们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从中吸取养分,不断演奏,使自己真正进入到这个世界中去。任何美学式的解读相对于此都十分肤浅。这个作品真正使我们着迷的,并不是曲目的形式或发展,而是它里面反映的世界观。与其说我们享受《平均律钢琴曲》,不如说我们在受它的教化。欢乐、悲伤、泪水、哀嚎、笑声——都能在作品中找到,它将我们从俗世的尘器带到一种超然的静溢中,让我们看到另一种现实,我们仿佛坐拥湖光山色,远望高山和云朵,近观古木和深潭。
没有任何作品比《平均律钢琴曲》更能让我们理解,艺术是巴赫的宗教。他并不像贝多芬在奏鸣曲中那样,直接描述灵魂的情状,也没有目的明显的奋斗与挣扎,他在用一种高于生活的精神去描绘生活的现实,这种精神的深处其实是最激烈的情感冲突——暴怒的悲伤和热烈的狂喜——这正是灵魂卓越的基本表现。正是这种精神,让满载悲伤的降E小调前296奏曲(第一卷)和无忧无虑的G大调前奏曲(第二卷)同样光彩照人。一旦人们能感受到上述那种绝佳的静谧,就能体会到巴赫用奥妙的音乐语言表达的这种神秘的精神——它能述说所知的一切,也能感受生活的现实,正是这种精神,让我们和光同尘,物我兼忘,也正是这种精神,让巴赫和那些最伟大的灵魂一道,接受我们的感激。